6月20日,2019全球电竞运动领袖峰会上,腾讯在电竞领域再下一城,不仅发布了将举办《和平精英》电竞职业赛事的消息,还得到“海六条”在资金、人才、赛事补贴等政策支持。而在游戏战场上,互联网红利消失,拥有着社交平台入口以及各种发行渠道的腾讯,则通过其流量优势与代理发行经验,取得国内知名游戏厂商的游戏代理发行权,在此过程中,不断巩固着其游戏霸主地位。而游戏与电竞受阻的网易将目光放在产品内容更新、知名IP代理以及加码电竞生态链上。同时,今日头条收购游戏子公司、成立游戏团队、进入游戏直播领域等举动,将“头腾大战”的战火烧至游戏行业,成为影响游戏格局的X因素。
A
腾讯独大
厂商看中腾讯“带货”能力
“以前有个段子说,中国游戏市场只有三家游戏公司,分别是腾讯、网易和其他游戏公司,如今这个说法可能要过时了。”6月17日下午,广州,一名资深游戏从业人员在电话那头对南都记者说道,“现在,中国只有两家游戏公司———一家是网易,一家是腾讯和它的小伙伴”。
从2011年开始,腾讯便大举在海外收购知名游戏厂商。其中,包括了全资收购《英雄联盟LOL》开发商拳头游戏(RiotGames)、以3.3亿美元收购了开发商EpicGames(研发产品:《战争机器》、《堡垒之夜》)已发行股本48.4%的股份、以86亿美元收购芬兰移动游戏开发商Supercell(研发产品:《部落冲突》、《皇室战争》)84.3%的股权、竞标韩国市值最高游戏公司Nexon(研发产品:《地下城勇士DNF》)等。
在国内,腾讯也不断布局。2017年4月,腾讯1.43亿美元战略入股国内老牌知名开发商———金山软件公司西山居工作室,占股9.9%.随后,西山居将《新剑侠情缘手游》《剑侠情缘2:剑歌行》《剑网3:指尖江湖》《云裳羽衣》等四款手游产品交给腾讯代理。
2018年2月,腾讯以30亿元人民币战略入股盛大游戏,持股11.83%.在此之前,腾讯游戏已独家代理发行了《龙之谷手游》《传奇世界手游》等多款盛大游戏的产品。
同时,腾讯还获得了许多知名游戏厂商的游戏代理发行权。其中,包括完美世界公司的《完美世界》、《云梦四时歌》和《我的起源》,三七互娱的《传奇霸业》,游族网络的《权力的游戏》,恺英网络的《蓝月传奇》,祖龙娱乐的《龙族幻想》,畅游的《天龙八部》等手游。
根据伽马数据发布的报告显示,在最近一年上线的首月流水TOP30移动游戏产品中,由腾讯发行的产品占据了七成份额。另据公开报道显示,腾讯近年在国内已经投资了乐元素、乐逗、掌趣、胡莱等游戏公司。
“互联网红利消逝后,谁掌握免费流量或社交入口,谁资金更加雄厚,谁便有主导权。在这两个关键点上,腾讯是绕不过的”,该资深游戏从业人员还向南都记者表示,腾讯已逐步通过丰富的代理运营经验和流量优势,与国内游戏大中小型游戏厂商捆绑在一起,“网易面临的竞争对手,或是由国内众多知名厂商与腾讯组成的利益共同体”。
“投靠”就能一劳永逸?
有中手游内部人士向南都记者表示,腾讯在流量方面的优势会让厂商觉得,找腾讯代理游戏远比自身发行的收益要高,“这更符合正常商业逻辑,而且经过双方共同考评过的产品,可能获得成功的几率更高一些”。三七互娱工作人员也表示,腾讯作为全球最大的游戏综合平台,在产品调优、用户运营等方面的把控能力较强。
英雄互娱内部人士则表示,合作前提是游戏产品质量要够好。“因为太多产品想让腾讯代理了。如果评级低的话,将不会得到较大的推广力度,甚至不接受你的代理。”
此外,产品质量也涉及游戏收入的商定。完美世界工作人员告诉南都记者,游戏研发商与腾讯大致按照“三七分成”,但是如果游戏质量好、预期反响较高的话,开发商会拿到更多。“五五开都没问题,所以许多知名游戏厂商交由腾讯代理发行的游戏,都是期望值较高或者比较出名的游戏IP.”
不过,也有上海某游戏发行团队工作人员反映,投靠腾讯阵营并非一劳永逸的办法,“如果你的游戏产品是腾讯自身游戏产品的竞品,质量多高都没得谈”。
此外,游戏种类也会影响代理和分成。据游戏发行团队工作人员称,腾讯做代理也是为了节省研发成本,“休闲类、战略模拟类(SLG)等游戏领域,腾讯没有太大优势,做这类游戏的代理分得大部分利润,远比直接参与竞争更加高效”。
研发、电竞受阻,网易如何才能逆袭?
在各大游戏厂商与腾讯关系愈加密切,腾讯一家独大的局势下,作为最大竞争对手的网易也在改变策略。
“如今,网易坚持的‘研发+运营’的模式也受到了影响。由于网易游戏有2~5年的研发周期,通常是游戏上线后,短期内便着眼收回成本和实现盈利,许多品质较好游戏也因此遭到非议和失败。”曾在网易任职的阿杜(化名)说:“网易的《逆水寒》就因为游戏公平性、运营等问题,被玩家戏称为‘用钱呼吸的江湖’”。
目前,网易的游戏产品存在一定的断档。伽马数据发布的《2019年5月移动游戏报告》显示,伽马数据测算榜TOP10中,其中网易《梦幻西游》和《阴阳师》分别排名第四和第六。值得注意的是,前者是在2015年3月上线,后者于2016年9月上线。
其中,网易擅长的RPG领域的市场份额也在发生改变。伽马数据在报告中透露,由于细分类型市场受到持续挖掘,RPG类游戏在TOP10的市场份额整体呈下降趋势,5月RPG游戏数目为三款,与2月持平,为去年以来最低值。
此外,报告还提到,今年5月份新游表现较为活跃,移动游戏流水TOP50中,新游占五款,其中由腾讯研发或发行的游戏占其中四款。“腾讯发行与研发份额出现较大提升,挤占了包括网易在内的其他企业份额。”
此前,网易也曾将电竞视为新的增长点。2018年2月,网易发布了“10亿投入电竞、3亿扶持主播、5款竞技新品”的网易电竞战略。当年8月,启动了网易首个综合性专业电竞赛事品牌———网易电竞NeXT,赛事项目包括了《梦幻西游》端游和手游、《倩女幽魂》手游、《阴阳师》、《魔兽争霸3》、《守望先锋》等14款游戏。随后,《第五人格》、《拳皇14》、《我的世界》等游戏也相继加入NeXT.
6月16日,NeXT春季赛线下总决赛落下帷幕。这是网易电竞举办的第三届NeXT赛事,线上线下累计55个比赛日,超过500个比赛时长,450万玩家线上应援,全平台直播覆盖4亿人次。值得注意的是,腾讯的LPL职业联赛,在2018年上半年直播观赛人次突破70.9亿,观赛时长突破13.8亿小时。
有电竞业内人士指出,网易电竞最大难点是缺少爆款竞技游戏。由于网易的游戏产品重心一直放在MMO(大型多人在线)类游戏上,旗下产品缺少竞技性和观赏性,无法吸引顶级电竞选手加盟。“网易比较有竞技性的是《决战平安京》,但98%市场都被同类竞品《王者荣耀》占据了。此外,《守望先锋》和《炉石传说》等职业联赛的主动权在美国暴雪公司手上。”
面对市场竞争,网易也在积极应对。5月20日,网易一次性公布了超过50款产品的更新内容和战略计划。此外,网易CC直播宣布将斥资6亿开启“聚星计划”,旨在培育电竞类明星主播、打造高品质电竞赛事,拓展丰富的直播内容。
不过,业内人士表示,游戏IP挖掘、电竞直播培养等,都属于游戏下游产业,“网易如果不在游戏研发和运营等产业上游发力,市场领先地位会彻底丧失。”
B
潜在危机
“鹅厂”自研难达预期“吃鸡手游”面临变数
“在我看来,腾讯在游戏业务上的定位更偏向于游戏代理发行”。广州某知名游戏厂商工作人员Andy说,在被网友戏称为“腾讯四大名著”———《地下城与勇士DNF》《穿越火线CF》《QQ飞车》《QQ炫舞》中,有两款游戏是通过代理而来,“加上先代理、后买断的《英雄联盟》,就是这些游戏奠定了腾讯早先的领先地位”。
在2019年腾讯新文创生态大会上,腾讯公布了20款游戏,其中仅有8款为腾讯自研的游戏。有腾讯内部工作人员透露,目前,腾讯游戏面临沉重的KPI考核压力,也让创作者或创者团队不得不减少个性表达,变成流水线化生产。“虽然出现了现象级游戏《王者荣耀》,但腾讯自研游戏仍没有找到可以普及的方法论”。
此前,腾讯曾将自研的《绝地求生》系列手游视为新的“现象级增长点”。不过,2018年3月推出的《绝地求生:刺激战场》由于没有获得游戏版号,不能依靠道具内买和增值服务做商业化,巨大流量无法变现。
曾有国内券商分析称,参考《王者荣耀》和《QQ飞车》的流水进行测算,《绝地求生》系列每月流失的收入就在十亿以上,“经历了一年多的真空期,总体流失收入百亿以上”。
直到今年5月,腾讯将《绝地求生:刺激战场》的用户数据导入有版号的《和平精英》中,腾讯“吃鸡手游”正式商业化运营。伽马数据发布的报告显示,经测算,《和平精英》5月份上线后的首月流水规模预计达10亿元人民币。
早先,国金证券曾发布研报称,《和平精英》目前的日活跃用户数量稳定在4000万~6000万,日均流水稳定在2000万~3000万元,并认为凭借庞大的用户基数、深厚的运营经验,《和平精英》完全可以取得15亿~20亿元人民币的月均流水。
值得注意的是,根据SensorTower发布的数据,5月份《和平精英》在中国市场APPStore收入达到了7000万美元,需要加上在海外发行的《PUBGMobile》的7600万美元,其1.46亿美元的总收入才能摸到国金证券分析的流水门槛。
据相关数据,《王者荣耀》发行至今,在全球AppStore和GooglePlay营收达到45亿美元,其每日收入为370万美元,而《和平精英》5月8日开始公测,5月份每日收入约为304万美元。
更重要的是,《王者荣耀》到今年10月将满四周岁,早已过了产品成熟期,热度还能持续多久,答案存疑。此外,错过商业变现黄金期的“吃鸡手游”,多大程度上可以支撑腾讯未来的发展,同样充满变数。
C
局变X因素
头条系加入游戏战场
流量一直是腾讯在游戏领域取胜的重要武器之一,但这条护城河如今已不再稳固。
有互联网分析师向南都记者表示,眼下头条系与腾讯正在进行激烈的流量之争,“其实就是对用户时间和注意力的争夺,这里面是不分‘赛道’的”。
该分析师称,当前国内互联网用户新增速度放缓,流量总体维持,不同领域产品之间或呈此消彼长之势。“一个用户刷抖音、看直播的时间多了,玩《王者荣耀》的时间可能就会相应减少”。
或许正因为如此,腾讯近期已对头条系发起15起诉讼,分别涉及《王者荣耀》《穿越火线》《英雄联盟》3款游戏。腾讯对所有案件均申请禁令,要求立即停止以直播或录播的方式传播腾讯旗下游戏视频内容。此外,腾讯还提起诉讼,要求今日头条和抖音删除6个用户所发布的所有《王者荣耀》游戏视频。
值得一提的是,继短视频、社交平台、直播之后,游戏也有望成为头条系与腾讯下一个针锋相对的领域。
“游戏作为最直接的流量变现手段之一,头条系也在虎视眈眈”,有游戏行业资深人员告诉南都记者,字节跳动若凭借旗下今日头条、抖音等平台的精准投放与大数据的优势,一旦研发或者代理爆款游戏,将会对腾讯造成威胁。
此前,头条系已通过投放小游戏,来对进军游戏行业进行试水。2018年以来,已先后在今日头条和抖音上线游戏小程序,其中有《汤姆猫跑酷》《一笔画完》《音跃球球》等较为知名的小游戏,目前今日头条上接入的小游戏已经超过200款。
今年3月,传出字节跳动收购了三七互娱旗下的上海墨鹍数码科技有限公司(代表作:《全民无双》《择天记》)的消息。6月10日,有媒体爆料称,字节跳动成立了一个百人团队,开始以自研游戏为主的“绿洲计划”项目,主要针对的是重度游戏的开发。
有消息称,“绿洲计划”项目已在5月启动9个提案进行demo开发,而字节跳动目前游戏分为三块业务,分属三个不同的部门:小游戏归产品部门,休闲游戏归商业化部门,自研游戏归战略部门,独家代理业务此前也归属战略部门,现计划归商业化部门。
另有知情人士透露,字节跳动在北京已经成立了游戏团队,但团队架构尚不完整,自研的重度游戏并不在团队今年的计划当中。“据我了解,目前今日头条方面还没向游戏部门倾斜资源,不像腾讯联合微信、QQ、应用宝各个部门倾斜资源。头条游戏部门在今日头条投放广告都要走正规采买流程”。
上述知情人士认为,因为头条游戏部门尚缺少游戏研发与代理发行的相关经验,未来两三年内在游戏竞品等方面,很难对腾讯造成太大威胁,“不排除3-5年后,通过大数据分析、投资游戏公司以及积累游戏代理发行经验等方式,头条系能迎头赶上”。
D
行业痛点
知识产权侵权成产业发展之痛
近年来,伴随着我国游戏产业的长足发展,游戏侵权和纠纷也屡见不鲜。《太极熊猫》告《花千骨》案、《王者荣耀》告《无尽对决》案、《梦幻西游》与《神武》之争等,以及频频出现的游戏广告侵权,都反映出知识产权侵权已成为游戏产业发展之痛。
根据南方都市报4月份发布的《游戏知识产权保护研究报告》(以下简称:研究报告),商标侵权、盗用美术素材、不正当竞争、游戏规则克隆等,是目前国内常见的游戏侵权问题。
研究报告还显示,与游戏相关的侵权案件数量激增,类型越来越多样,法律问题越来越复杂。
广州互联网法院向南都记者表示,网络游戏知识产权维权存在证据内容较多,特别是公证视频和截图;工作量较大,除了熟悉法律,还需要熟悉游戏;专业性更强,前沿热点法律问题较多等特点。
对于网游的独创性玩法是否受保护的问题,广州互联网法院向南都记者表示,单纯的玩法属于思想,不受《著作权法》保护,但是如果各种游戏规则与游戏情节相互结合,推动游戏故事情节不断发展,表现出了特定的人物关系、任务主线、场景转换和游戏效果等,“情节足够丰富细致,有着完整的个性化表达,则应该受到《著作权法》保护”。
用户直播需授权?律师:有争议
游戏视频、游戏直播成为了法律纠纷的新热点。腾讯近期已对头条系发起15起诉讼,分别涉及《王者荣耀》《穿越火线》《英雄联盟》等3款游戏的直播与视频内容。
广州互联网法院向记者表示,在网络游戏知识产权维权过程中,还存在一些争议。“一是游戏画面整体构成何种作品,如果说挂机游戏画面可以构成类似电影方法摄制的作品,那由玩家打出来的游戏画面是否仍然可以构成类电作品?二是游戏直播画面是否可以适用《著作权法》保护?”
值得注意的是,此前,腾讯公司向一名游戏用户提起诉讼,称其未经腾讯许可直播游戏,要求立即停止在第三方平台直播,并赔偿经济损失1元人民币。据悉,这是国内首起游戏运营商起诉游戏用户未经授权直播游戏的案例。
北京路盛律师事务所李团竹律师向南都记者表示,上述案件中,实际上涉及到几个法律问题:“首先是游戏本身所具备的著作权。目前,这方面的争议不大”。
李团竹向南都记者表示,游戏直播行为是否产生新的权利,需要结合游戏的特点、直播过程中网络主播的个人创作贡献等进行分析。“主播在直播他人或者自己游戏的过程中,配以自己独具特色的解说,对自己具有独创性的对战策略的分析讲解,这个可以理解为对原有的作品加入了独创性劳动,被直播的游戏过程也可被认为相应构成了新的作品,产生了新的权利”。但李团竹也表示,对被直播的游戏过程的使用也不能侵犯游戏权利人就游戏本身享有的著作权。
“最后是要看游戏直播行为是否构成‘合理使用’”。李团竹表示,虽然“合理使用”在《著作权法》有规定,但在目前法律体系下,网络主播的游戏直播行为很难被界定为“合理使用”。
李团竹表示:“我们认为矛盾的根本在于如何界定权利的边界。现行《著作权法》于2010年修订,距今快10年了,而日新月异不断发展的互联网和经济形势正在不断创造新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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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筹:石力甄芹
采写:见习记者陈培均南都记者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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